心靈之窗

文筆一向很流暢的我, 數次舉筆, 卻不知道該從何寫起, 不是我找不到話題, 相反的, 是因為感觸良多, 而不知要從哪裡著筆.

日前, 在接到同鄉會發出通知後, 我納悶的想著盲人是怎樣打棒球? 我在網路上搜尋盲棒的資料, 沒想到, 找到的不是盲棒資料, 而是一份珍貴的人生啟示.

在網路上,我看見美國盲棒聯盟的一些比賽片段, 其中有一些介紹了即將在本地參賽的台灣紅不讓棒球隊. 這生中我也曾遇見過盲人, 很慚愧的, 卻從未刻意的去在乎他們. 我雖然知道沒有了視覺一定會諸多不便, 卻沒有悉心的想一下, 這沒有五光十色的世界, 是怎麼樣的呢?

自踏入社會近三十年來, 我雖然沒有做過義工之類的事項, 但自忖這些年來一直有捐助慈善機構, 算是盡了一點心力. 我找到台灣紅不讓棒的官方網站, 也讀了數篇文章, 在好奇心驅使之下, 也在網路搜尋一些關於隊員, 教練, 志工的資料. 在讀完有關他,她們的文章後, 恍然間, 我才知道, 我曾為社會做過的, 是遠遠不及這幾位教練, 也跟不上志工的付出. 而我一向自以為豪的奮鬥史, 更是無法跟數位隊員相比, 真是汗顏哪!

我有疼愛我的雙親, 兒時也沒有被同齡欺凌過. 我認為行善是件好事, 卻從未將行善視為一項使命. 文昇, 智傑, 六空教練, 小毛,及龔先生(James), 在閱讀一篇篇相關文章後, 我的視覺模糊了, 在哽咽中我好不容易舒了口氣, 原來, 在我眼及之外, 還有另外一個世界!

週日, 在李教授夫人及印城同鄉悉心的準備下, 我們為來訪的台灣紅不讓接風. 雖然我沒有跟隊員及隨行的志工深談, 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們不只是一支為國爭光的隊伍, 而是一個和諧的大家庭. 隊員個個溫文有禮, 志工, 教練, 人人細心, 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雖然家裡有許多事情待辦, 但是我知道, 這次我一定要挪出時間, 去為他們助陣, 加油.

週二一大早我就到了公司, 倒不是工作繁忙, 而是為了要趕上紅不讓下午的球賽. 下午兩點多, 我通知經理一聲後就腳底抹油, 球賽場地距公司不到二十分鐘車程. 抵達球場時,正値二局下半, 雖然天氣炎熱,數位本地同鄉在棚下觀賽, 為大家準備飲料, 水果. 不多久, 輪到紅不讓上場出擊,加油! 我們個個心中吶喊著.

每一次揮棒, 每一個打擊, 讓我看見了隊員跟教練之間的默契, 信任. 也看見了跑上跑下的志工, 他們就像一家友愛的兄弟姐妹, 也像一群摯友."好好享受"是六空教練在每一次投球前的叮嚀. 我打過壘球, 知道那擊出安打的美感. 不錯, 誠如六空教練說的, 打擊出, 真的是有"爽"的感覺!

在豔陽高照及調整時差中, 台灣紅不讓贏得當天的第二場比賽, 也為排名跨出了一步. 志工, 同鄉會會友的笑靨沒有被塵土, 汗水掩蓋, 紅不讓贏了, 我們贏了!

隨後, 我到了球隊及志工此行下榻的旅館, 跟遠從亞特蘭大市開車到印城的James, 林先生聊天. 他們兩家經年隨隊出賽, 雖然他們從未為球隊得過一分, 但是他們在幕後所付出的, 或許只能用"功不可沒"含糊的來形容. James十多年來盡心盡力的貢獻, 更令我心折不已.

傍晚, 林太太及Diane為大家準備了晚飯, 因為經費有限, 能省則省. 兩位女士及志工先安頓了球員們, 也招待了我們幾個"地主客人". 手中拿著一碗香味滿溢的咖哩飯, 配上爽口的絲瓜, 很有家鄉的味道! 我邊吃邊聊, 眼前看見的是彬彬有禮的一群. 我遞了一瓶可樂給坐在床沿的一位隊員, 換來了三聲"謝謝"及一個微笑, 我的眼睛再次的模糊了, 這個微笑也讓我作了一個決定.

我跟林春佑教練談了不少, 接近半個多鐘頭中, 他稱讚著每一位球員, 每一位志工, 還有同行的兩位教練. 他對台灣盲棒十多年來的貢獻, 只是輕言帶過.從網路上的文章, 我卻知道他事實上身兼教練, 導師, 父執, 良友, 數職於一身. 很遺憾的, 因為隔天要上班, 無法久留, 跟大家多聊聊天.

接下來兩天我在公司其實是心不在焉, 幸好除了幾份報告外, 沒有重要的事. 週三, 週四, 紅不讓過關斬將,到了週五遇上了勁敵 - 西岸的狗仔隊. 或許是有點緊張, 還是連日出戰體力稍退, 終場被狗群以9:1咬敗, 落入敗部. 因為大賽採雙循環制, 在敗部仍有機會打回總決賽, 關鍵就在下午那場了. 我兩點多到了球場, 因為另外一隊剛打完球賽, 所以跟紅不讓的賽程被延至四點鐘.

在炙熱中, 每分每秒感覺過得很慢, 或許是太好命了, 家裡及公司都有空調, 對這種亞熱帶的氣候反而無法適應. 隊員, 教練, 志工沒有一個人喊熱, 三點半左右, 大家在張教練指示下上場熱身. 雖然尚未開賽, 但是我看得出來, 雙方一定會傾力而戰. 雖然早上輸了一場, 但是大家都沒有氣餒, 一旁觀賽的同鄉也頻頻鼓勵他們,幾位阿姨們準備了點心犒賞這為國爭光的一群. 好不容易的, 終於聽到主審傳出"開賽"!

芝加哥慧星隊先攻, 第一棒球員, 只能用彪形大漢來形容. 幸好隊員們看不這身高190cm+, 體重100公斤的一"ㄆ央". 雙方有來有往,一直到第四局左右, 從毛毛細雨到棚上帆布落落有聲, 紅不讓棒棒有獎,終場以14:9轟敗慧星隊. 球賽結束後, 慧星隊賀我們打了場勝仗, 也預祝我們擒下狗仔勇奪冠軍. 在雨中大家拾回了信心, 狗仔隊 - 我們明天有約!

回到旅館後, 眾球員, 志工, 同鄉,在遠從克里夫蘭市開車過來郭博士安排下, 到Golden Coral補足體力. 我沒有跟著去, 隊上的大砲 - 壬壤接職台灣盲棒理事, 需要去開會, 我應邀當他的翻譯. 會上討論的大多是瑣事, 會中決定了明, 後年的比賽城市. 開完會, 到了樓上客房跟幾位隊員說了幾句, 看看手錶, 已經過十點半了, 雖然累, 但是累中帶爽, 有種無以形容的成就感.

週六, 頭一場比賽在十一點鐘, 本來我打算帶著兩個兒子去看, 不料星期五晚上我太太才跟我說, 她一週前已經跟照相館約好, 在週六上午十點去拍全家福. 儘管我想去為紅不讓加油, 但是我知道頭一場比賽是無法去的. 我的 牽手ㄝ, 是第三代華僑, 她的第一語言是英語, 不像我這外銷的台灣土產, 雖然飄洋過海已經有三十年了, 但是一聽見熟悉的台語, 仍然有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週六,十二點半左右, 我打電話給海倫詢問戰況, 得知己方落後一分, "加油!", 我心裡喊著. 二十多分鐘後我再次打電話, 海倫掩不住她興奮的聲音, 説現在是六局下半, 我們領先四分, 已經一出局了. 掛了電話, 我高興的喊了一聲YES!.  我轉身跟兒子說四點半去看球賽, 怎樣? 兒子們異口同聲生說"好!"

兩點前我再次打給海倫, 得知狗仔隊在落後四分, 兩人出局時連下五分, 紅不讓終場以一分屈居亞軍. 聽到終場比數後,我有點失落的感覺, 或許我如果在場, 說不定他們會獲勝...我本來沒有打算去參加週六的晚宴, 我覺得, 這是屬於整個球隊, 志工的.亞軍獎杯也是他們靠汗淚贏得的. 我這臨時的義工, 其實沒有幫到什麼, 更何況宴會名額有限.

回家後, 我看著這幾天為紅不讓拍的照片, 回想我參與的兩場比賽.四點多我決定打電話給James,看看我是否能掛上晚宴的車尾. 我跟老婆說了, 她笑著回答我,”去吧”. James 一以如常的說m "好啊!好啊!你過來沒關係.”我這厚臉皮的臨時工就去赴了晚宴.

說實話, 我並不是要去分享他們的榮耀, 而是想在剩餘的幾天中多瞭解他們, 多向幾位教練, 志工們學習. 晚宴開始後, 我原以為大家或許會因為沒有奪冠而失意, 出乎我意料之外,大家的勝敗心,遠沒有我想像的重.

大會首先發表入選進入名人堂的選手, 最後一名進入名人堂是約翰.沃可-- - Jon Walker. 他在二十數年中開了無計的路途, 沿路接隊友到球場練習, 在抵達場地後, 他準備好練球用具, 練習之後再將場地清掃, 用具歸位,然後順道的將隊友一一送回家, 他單程就要開八個鐘頭的車, 在場的都紛紛起身向他鼓掌致敬.

約翰向大家道謝,然後很低調的説, 在二十數年前他就是個業餘壘球迷, 經常為了打球而東征西討, 在一次巧合中結識了盲棒組織, 也從此踏上志工的不歸路, 他短短的一席之話令我感動不已!

隨後大會一一頒發個人及團隊獎, 台灣紅不讓的第一座獎杯是最佳團體精神獎(Best Sportsmanship)我們這隊唯一跨海遠征的子弟兵拿下此殊榮, 讓在座的台胞高興萬分. 同席有幾位遠道而來的同鄉我並不認識, 但是我們都以紅不讓的表現為榮.

強棒 - 壬壤揮出第四名的打擊佳績, 當大會宣佈育廷的名字, 他在眾多好手中勇奪防禦王頭銜, 我們三桌同時歡聲雷動, 掌聲不絕. 雖然這兩項都是個人榮譽, 但是沒有一位好投手, 及眼觀八方的測視手, 打擊跟防守上, 很難能有這麼出色的表現.

個人獎頒發完之後, 大會主持人開始發表此次比賽的名次. 與賽的, 一共有十七個隊伍. 紅不讓以一分之差錯失再次挑戰狗仔隊的權利, 沒關係,明年回來進行捕狗計劃! 2011年世界盲棒大賽晚會, 就在彼此互道珍重聲中接近尾聲, 我跟大家道過再見, 帶著愉快的心情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我思緒泉湧, 心中感慨萬分. 台灣紅不讓所有隊員, 教練及志工們, 我衷心感謝你(妳)們!  謝謝大家讓我體會到人世間, 真,善,美的一面.更謝謝台灣紅不讓為我開啟了一扇心靈的視窗.